清柘:记忆淼淼似云海

(清柘摄)
(清柘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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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海海,有时雾迷津渡,记忆淼淼,恰似迷茫云海,那年和友人在菰野町汤之山温泉乡见面之前,其实,我就独自乘了缆车上到御在所的山顶。下山时,雨雪依然纷飞,对面的缆车里空无一人,我陷入如云海迷茫的思绪中,思索着和友人见面时该如何静静倾听他的情伤,又该如何才能忘却人世间的情殇……

“此时此刻,男性读者和女性读者,你们已经结为夫妻,一起躺在双人床上各看各的书……”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第十二章

伊塔罗·卡尔维诺

一、当重逢如门窗乍开乍合时

如果诗,果真如某位智者哲思所言,是门窗乍开乍合时,一笑相逢之偶尔,那么,这么多年后,还能和她再见上一面,就在冲绳那霸空港的离境大厅,这不太像是一首信手拈来的好诗,倒像是个虚实难辨的小说。嗯,也许仅仅是个“微小说”罢了……

二、我收到从秋田寄来的“年贺状”

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等待登机的乘客,不论是坐着或是站着的都低着头瞅着手机视频,唯独一位神态优雅的女士,手里捧着的是一本书,这引起了我的注意,记忆里的她好像又现身了。走到她身旁,想确认是否真的就是她,她也正好抬起头来,果然没认错人!哦,多了几分温婉笃定的气质,双眸依然明媚动人,不过额头多了几条皱纹,眉毛似乎也变得有点稀疏。

当她察觉是我时,脸上灿烂的笑容,好像已不再有昔日阴翳的伤痕。她说,回秋田之前,会先飞到仙台回顾当年曾走过的“疗愈之路”,然后北上奥州,去看看黑石寺举办的最后一次“苏民祭”,隔天才上去盛冈乘新干线回秋田。负责指导她的教授说,想和她再见个面,确认她没偏离了研究的方向。她说,老教授对新科技颇为抗拒,不喜欢通过电邮下载阅读她写的报告,不喜欢通过视讯给她提意见,至于运用ChatGPT帮忙检查论文,就更极力反对了。

我心中暗忖,会否是老教授渴望在樱花满开时,能和自己的“得意门生”团聚,促膝对饮话余年。脑海里倏地浮现最近岛国出现了一些独居老人,死了好几天后才因为飘出屋子的臭味被邻居察觉。而我,是要飞去名古屋,再往西南转乘“汤の山”线到菰野町,山上有个我挺喜欢的温泉乡,游人向来不会太多,几年前和一位丧妻后独居的故友,曾在山上见面叙旧。

没想到她兴奋地告诉我,她也去过汤之山温泉乡,当时是想一睹三重县最盛大的“僧兵祭り”(僧兵火祭)。她说,山上有座三岳古寺,是曾经留学大唐的最澄法师创建的一所天台宗寺院,每逢初秋之夜就会主办这个流传久远的盛典。这么说来,我那位日本友人倒没向我介绍过这个“僧兵祭り”。兴许,因为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于僧佛寺庙办的庆典,没啥兴趣,也或许是当时他还没走出丧妻后阴郁茫然的心绪吧。

她还告诉我,三岳寺在日本的战国时代,曾遭到以织田信长为首的武家政权的攻击,寺院里的僧众们曾武装起来联手抵抗军队的侵扰。后人为了颂扬僧兵英勇不屈、义无反顾的精神,每年10月初,三岳寺都会举行火焰与音乐相交织的僧兵火祭。届时,身着僧服、头缠白布的男子会抬着重达600公斤的神轿,在点燃着火把的游行队伍簇拥下,穿过汤之山的温泉街。夜空之下,熊熊的火焰会照亮整个温泉乡。她还提醒我要记得乘缆车到山顶的御在所岳,说欣赏了醉人的雪景后,才下来泡泡温泉,尝尝独具一格的“僧兵饼”,感觉会很不错。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曾上过御在所山顶。

两年前,听了国际语言文化系恩师的建议后,她决定来到国境之南的冲绳,进行田野调查。她想研究琉球转变成冲绳之际,传统文化和民间艺术面临哪些严峻的考验,又有了哪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迁。对于向来热爱和平、注重礼仪的琉球人,他们是如何在战后自我调适,并重新走出一条独特的“文化苦旅”,这些她都很感兴趣。琉球当地的神话传说、三味線、太鼓和民歌,她也想能有亲身的探索和体验。她说,在冲绳三味線称为“三線”,也叫“蛇味線”,因为是用蛇皮作胴面。

哦,落地窗外的停机坪开始飘起细雨,仙台航班的乘客已开始在排队准备登机了,她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今后她会停下匆匆的脚步,在这暖和热情的南方群岛上,做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事。除了做学术研究,或许,也会尝试写小说,她没有问起我为何会来那霸,也许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望着她步入登机桥的背影时,我想起了宫泽贤治那首家喻户晓的诗作《无惧风雨》,“雨にも负けず,风にも负けず,雪にも夏の暑さにも负けぬ”(不畏雨,不畏风,也不畏冬雪和酷暑)……

回想起来,当年我们是在哲学研究院的图书馆里,在搜索寻找一位著名学者的论文时而结识的。岁月其徂,年华亦老,那已是3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正在写研究论文的她,在一位英俊又年轻的洋教授细心指导下,不仅论文的撰写进度令人刮目相看,两人的感情也有了意想不到的升华。念完硕士后,他们就羡煞旁人地一起生活了。

但听说才过了两年,她就察觉除了分手,别无其他的选择,因为他是个为了取得高位而不惜牺牲家庭婚姻幸福的人。于是,她就不告而别地飞到日本东北,自我疗愈去了。她不喜欢热闹烦嚣的东京,也想避开人潮汹涌的京都,于是去了仙台,先走访了鲁迅故居,还凑巧看到已经有400年传统的七夕祭。后来,她去了岩手县的花卷,游览了宫泽贤治的出生地,还去了宫泽贤治童话村。但没想到,最后是在有“美女故乡”称誉的秋田住了下来,继续她所热衷的跨文化研究。

我约略知道,“秋田美女”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平安时代的女诗人小野小町。在日本,人们将小野小町、唐朝的杨贵妃,以及埃及的克莉奧帕特拉,并列为世界三大美人。小野小町有一首很有名的和歌,如此吟咏:“绵绵春雨樱花褪,容颜不再忧思中”。秋田新干线E6系列里就有小町(Komachi)列车。其实,很想问她,家里可有养只可爱的秋田狗,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她离开岛国后的那年年底,圣诞节刚过不久,她从秋田寄来了“年贺状”,我有点诧异但也欣喜,因为我们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了。年卡上没有可爱的秋田狗,而是一只红眼珠、大耳朵的小白兔,模样也很讨喜。当时,我正为研究论文的课题而举棋不定,她在“年贺状”里引了这样的两句话与我分享,“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你也要错过群星了”,“我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苦恼,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他人也在努力的活着”。哦,如果没记错,第一句应该是出自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原文是“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 you also miss the stars”。第二句呢,好像是取自太宰治的短篇小说《奔跑吧!梅勒斯》。

回想起来,收到年卡的新一年,应该是兔年不是龙年,更不是狗年。人生海海,有时雾迷津渡,记忆淼淼,恰似迷茫云海,那年和友人在菰野町汤之山温泉乡见面之前,其实,我就独自乘了缆车上到御在所的山顶。下山时,雨雪依然纷飞,对面的缆车里空无一人,我陷入如云海迷茫的思绪中,思索着和友人见面时该如何静静倾听他的情伤,又该如何才能忘却人世间的情殇……

三、我正在读韩江的《永不告别》

机轮冉冉收起后,系着安全带的身子有稍稍向后仰起的压迫感,思绪随着机翼闪闪发亮地转悠,斜斜剪开了飘飞如棉的朵朵白云。刚才在候机室等待登机前的闲暇里,读着韩江的小说《永不告别》,冷静又炽热的文字,包裹着历史伤痕的刺痛,此刻心海仍涌动不已。

我不懂韩文,也不认识这位韩国女作家,几年前偶然在恩师家中书房里,看到书架上有一本她写的小说《少年来了》,书名让我想起在涉猎冲绳民间文学艺术时,曾读过小说家东峰夫(Mineo Higashi)写的《冲绳少年》,小说从少年的独特视角向读者展示出冲绳作为他者的种种悲哀与无奈,获得1971年第66届的芥川奖。借了韩江的《少年来了》,回去慢慢赏读后,被她真挚的人文关怀以及对历史伤痛的锥心挖掘,深深地被吸引、被牵绊,尤其对她敢于审视那段不该被毁损忘却的光州记忆,动情地写了一个泣血锥心的故事,刮目相看。如今当我捧读她的新作《永不告别》时,那些直击人心的感人文字,虚实交错的叙事手法,再次把我们的心紧紧相扣。

哦,已经读到小说的“第三部:火花”了,主人翁仁善悲痛欲绝地对挚友庆荷说出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家族痛史”。怀揣一颗善良之心的读者,肯定会被一串串悲恸的文字紧紧拽住。“在那光线中,我看到身材矮小的人弯着膝盖埋在飞机跑道下的坑里,不仅那个人,我还看到躺在旁边的所有人的筋肉和脸孔……我再也弄不清自己过去的人生究竟是什么了,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记起来。每当那时我都会问自己,我正漂向何方,我究竟是谁……”

韩国南方边陲小岛惨痛的历史,在她驿动又冷静的笔下终究被揭开了。过去,在我模糊的认知和记忆里,包括我的伴侣,我们只知道,济州岛有韩国“蜜月岛”的美誉,他还问过我,想不想到那儿度蜜月。而韩江则说,其实,“那个冬天有三万人在这个岛上被杀害,第二年夏天在本岛有20万人被屠杀,这并非巧合。美国军政府命令,就算杀死居住在济州岛上的30万人,也要阻止这个岛屿赤化。而北朝鲜出身的极右青年团成员,身怀实现此一目标的意志和仇恨,在结束两周的训练后,身穿警察制服和军装进入济州岛内。海岸被封锁,媒体被控制,把枪对准婴儿头部的疯狂行为不但是允许的,甚至还受到奖励,未满十岁就死去的儿童有1500名之多……”

就是读到这最揪心的一刻时,你,倏地出现在我面前,问我是否还记得,还认得故人。当然记得,你曾严肃又沉痛地告诉我,小小的岛国在日治时期,曾有过冷血残暴的“大检证”,在东部尽头的樟宜海边,占领军曾执行了肃清大屠杀……哦,如今的你双鬓已经泛白,但仍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眸,法令纹比以前和你初次邂逅时,好像变得更深更长更浓。

犹记你的专攻好像是比较文学,对于日本奈良时代的汉学家和诗人山上忆良,情有独钟。他写的那首关系平民百姓的《贫穷问答歌》,更促发你想探究这位随遣唐使到过中国学习三年的日本诗人,晚年在诗风上和其他万叶诗人,为何有了迥然不同的转折。他不仅咏叹生老病死和人生的苦恼,对于贫富悬殊和苛捐重税对黎民百姓的逼迫,更是诗篇里的心心念念,这当中的心路历程,该与何人说,而你,终究还是和我说了。当时,指导我写论文并对我关爱备至的洋教授,有一位在明治大学担任客座教授的长辈恩师,虽然他也是日本人眼中的“外人”,但对奈良时代的和歌以及万叶诗人,却颇有研究心得,著述颇丰。因此,我就推荐他写的几篇专论,供你参考。

嗯,这么说来,山上忆良还真是我们的“结缘人”。其实,刚才登机之前,我很想问你这些年为何不再和我联络,是不是听了不少关于我的流言蜚语,说我是个寡薄无情的人。可一想到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能相见,如此唐突的探问,未免既无礼、无理,甚至是无情。当你提起会在菰野町温泉乡和友人相聚时,我想起了三岳寺那些敢于对抗强权的僧人,职业病又发作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段历史典故给你听。

如今坐在穿越平流层的机舱里,我竟很想问你,可曾读过韩江写的小说。对了,我想起好几年前,和一位曾在岛国大学任教的老学者聊天时,他提及参与主持过一次日本交流奖学金的面试,提起了你的名字,说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你是从零开始,念大学时才从50音从头学日文日语,还能学有所成。他说,后来你好像曾去了名大做了一年的交流学习。哦,那时我应该还在东北大学的艺术系,沉浸在民俗艺能的热衷里。

当时,我对于秋田方言和冲绳方言,以及相邻的青森县的津轻方言,都被列为日本最难懂的三大方言,深感兴趣。记得我在岛国做研究写论文时,和你聊起当地的多元种族多元文化特色时,你说那里华人族群的方言,更是多姿多彩,只可惜都面临了后继无人、式微衰亡的命运。回东瀛之后,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方言与民俗,以及文化认同的问题,对一个族群相对单一的国家来说,会否其实利弊参半,而非利多于弊。

后来,我总算在秋田安顿下来并生活了一段日子后,渐渐有了一个想探究南北民俗艺能和方言异同的雏形概念,但恩师建议我最好亲自走一趟冲绳,好好体会和厘清自己想探讨的究竟是什么,是南北方言的日益消亡,还是边陲民俗艺能被视为他者文化的无奈,抑或是想揭开琉球历史深埋的伤痕与迷思,就像白睿文(Michael Berry)那样,在他的专著《痛史》(A History of Pain)一书中,探讨了华语文学与电影的历史创伤。

嗯,我还记得,某个寒冷的冬夜里,恩师望着窗外飘落的片片雪花,啜饮了一口“新政”后(秋田著名清酒),曾经喃喃自语:“人们想象中的冲绳和真实的琉球,怎么会相同呢!”那天深夜,辞别恩师时,他带着几分微醺的神情,又淡淡说了一句:“我啊!原籍就在琉球,是在那儿长大的,但儿时的记忆,如今竟像是一缕如梦的云烟了……”(待续)

四、天上的繁星还是那么璀璨亮丽

唉,该怎么说呢,难得在僻静的温泉乡能和你再次相聚,却突然要我对你的写作构想,提提意见,你可真是个怪人!(変な人)刚吃过午饭,我的眼皮正在慢慢变重,却要我转动那就快生锈的脑筋,你大概是认为这有助于减缓我的失忆症吧。我猜想,你该有读过谷川俊太郎写的《一个人生活》吧,里头有一篇题为《午睡》(Siesta)的短文,说“昼寝”原本应该是一种孤独的享受噢。好吧,如你所说的,已有四个人物在你的构想里登场了,故事里头的“我”、“我”在那霸机场偶遇重逢的女友人、“我”稍后会在温泉乡见面的友人(你是想把我也写进去吧?),还有一位则是“我”女友人的秋田大学恩师。对吧?

不,你漏掉了那位曾在岛国任教,参与过奖学金面试的日本老学者。

嗯,那就算五个人物好了。在虚实交错的故事里,他们都已被提到,但日本友人(就是我?)还未真正露面?不!现在应该算是登场了吧?至于老学者,也能算说了话吗?至于恩师,他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了两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就希望我能发挥想象,能猜到你隐藏在故事里的那些课题,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是知道的,当年在北九州大学修读中文系时,我确实读过一些中外小说,但最喜欢的仍是松本清张的小说,不管是历史小说或是推理小说,对他提出的邪马台国论,我也颇感兴趣,如今北九州的西小仓附近,已建有他的文学纪念馆。而你,从北到南把偌大的时空、人物与事件,如一把长弓拉得满满的,那支已搭上的离弦之箭,究竟想射向哪个箭靶、哪个红心呢?

不瞒你说,老伴走后,在独居的这段岁月里,我思考了不少以前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比如,日本战败都过了这么多年,人们或已忘了战争的冷血与残酷,又比如去到了冲绳,我就能悠悠逸乐地穿街走巷,甚至路过从普天间基地时,会欣羡那些背着钢炮般长焦镜头相机、追着震耳欲聋战机起飞的少年郎,瞬间也意气风发地对历史和霸权,付诸阙如,这根本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说白了,许多异国他乡的游子,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当然包括自己的亲人承受过的惨痛经历和战争教训。我没说错吧?

那个,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上一次在这温泉乡和你相见,一晃都过了这么多年。这次见你之前,我又上山去了。走出缆车站,踏上御在所山顶的梯级时,凛冽呼啸的风雪,依旧扑面而来,让我想起了源宗于著名的俳句:“冬日山欲静/草木无言自凋零/天寒人冷清”。记得上一次见面时,我曾把拍到的雪景与你分享,但你心不在焉,只静静品着绿茶,咀嚼着僧兵饼。我转移了话题,问起三岳寺的僧兵祭,想让你摆脱阴翳的心情,但你兴趣缺缺,丧妻之痛如阴翳的一团寒气,仍把你团团围困。

不,其实,当你提到僧兵祭时,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因为想起了当年在北九州念书时,曾和一群友人在寒假里到过长崎的圣菲律普教堂,我们还去了西阪面向大海的山丘上,凭吊那26名耶稣会和方济各会的殉道者。僧兵祭让人想起了织田信长,圣菲律普教堂则让我想起了野心勃勃的丰臣秀吉,他们都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哦,我这次在那霸机场的意外重逢,说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也罢,或是一首素丽的俳句也好,总之让我低回不已。几天之前,我和一位还在冲绳大学念书的年轻人,见了一面。瞅着他轻快潇洒的步履,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是啊,南方暖和的天气,总让人抱持着更美好的憧憬和希冀,顿时硝烟和炮火,似乎离我们还挺遥远。他陪我游览了著名的首里城,告诉我在2019年的10月尾,一场大火又让这座二战后才重建起来的世界文化遗产,付之一炬,如今当局正加快修复工程。一路上,耳际似乎仍萦绕着那座“守礼之邦”的古城里,回荡着的钟鼓齐鸣。

夜里,我独自走在整洁又宁静的窄小街道,再次远眺和审视这座二战时被美军战舰的炮火夷为平地后才重建起来的“历史古迹”,如今一场大火,又把七栋“古建筑物”烧成了灰烬。哦,记忆里的那座红色城堡的夜空上,繁星还是那么的璀璨亮丽。你,我,他和她的那一颗,也许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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